第 41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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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1 章
呂尚平這種級別的老油子，想要用氣勢恐嚇一個小實習生實在太容易了。
方寓寧頂著他威脅的眼神，捏緊拳頭給自己鼓勁：“呂老師，真的不能說。”
呂尚平又瞪了她半晌，怒極反笑，笑裏藏刀：“行，好樣的，好樣的，我希望你以後別後悔。”
他離開以後，方寓寧長長喘了口氣，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，她心中仿佛有塊大石落地，可隨即又升上一陣濃濃的擔憂。
未來這一周的日子，想來不會很好過。
事實如方寓寧所料，第二天查房，每查一個病人，呂尚平都會提一個刁鉆古怪的問題讓她回答，只要她答不上來，呂尚平就開始罵人。
“笨死了，比豬還笨！這麽簡單的知識點都不知道，真不知道你在學校的考試是怎麽通過的！”
“你這種人還當個屁的醫生！別以後上臨床把病人給治死了！到時候病人醫鬧，第一個砍的就是你！”
“你們看看，你們看看，就這種樣子的學生，以後她給你們看病你們放心嗎？我就不明白了我們江醫大已經落魄到這種程度了？連你這種人都收！”
……
十幾分鐘的查房，光罵人就罵了十分鐘，病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寓寧身上，有鄙夷，有輕視，有嫌棄，每一秒都像在對她進行一場剜肉刮骨的淩遲。
呂尚平的手段遠不止於此，今天是他們組的手術日，他把方寓寧一起叫去上手術，一臺接著一臺，其他人倒是打車輪戰輪流上臺，就她一個人從頭站到尾，兩點鐘才放她去吃午飯。
這個點就剩些冷湯冷菜，方寓寧怕呂尚平發難，不敢花時間點外賣，隨便胡亂吃了點又趕回手術室，然後又被罵吃個飯還磨磨蹭蹭的。
她能幹的活也不多，就吸引和拉鉤，一個沒做好，就被呂尚平用器械打手背，本來就是皮薄肉少的地方，被他不留餘力地用金屬器械一敲，疼得她下唇都快咬破了。
晚上九點半他們才下班，回寢室的路上披星戴月，方寓寧全身上下到處都在痛，她點開微信聊天小窗，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午。
方寓寧：師兄，今天我要跟組上手術，可能不能去你那兒工作了。
沈赫行：沒事，你換去其他組了嗎？
方寓寧：換了。
沈赫行：那就好，我先去工作了，有什麽事情記得跟我說，別不好意思。
方寓寧：知道啦。
看著這幾行字，方寓寧的內心五味雜陳，其中難過最甚，她好想告訴沈赫行，她其實換組沒成功，她今天在呂尚平手底下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但是，她不想給沈赫行添麻煩。
他拜托教秘幫忙已經是欠了人情，呂尚平人品低劣又斤斤計較，兩人本來就是仇人，再正面交鋒對沈赫行沒好處。
方寓寧嘆聲氣，正欲進底下通道，沈赫行的電話就打了過來：“師妹，下班了嗎？”
他嗓音低磁，透著溫柔和關心，方寓寧眼淚差點掉下來，她趕緊仰頭憋回去：“嗯，下了，馬上出醫院。”
“正好，我剛上車，”沈赫行那邊傳來關車門的聲音，“要不要跟我去吃個宵夜？”
方寓寧立刻答應，雖然她現在情緒不太好，但她太想見到沈赫行、太貪戀在他身邊得到的那份放松和從容了。
她也不需要沈赫行說什麽話來安慰她，他只要，稍微抱一抱她就足夠了。
她三步並兩步跑到醫院大門口，很快沈赫行的車就開出來，在被車燈暖光照到的那一刻，方寓寧因為緊張繃了一天的肩頸終於放松下來。
車在她面前停下，方寓寧不自覺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，開門上車，系安全帶時沈赫行問：“想吃什麽？小龍蝦可以嗎？現在正是季節，再過一段時間就不好吃了。”
方寓寧沖他點頭：“好，今年還沒吃過呢。”
沈赫行開車帶她去了一家開在小巷子的店，除了小龍蝦，他們還點了烤串。
遞菜單給服務員時，沈赫行眼神一頓：“你手怎麽了？”
“嗯？”方寓寧一看，心道不好，下班的時候太累沒註意，右手手背上居然出現好大一塊淤青。
沈赫行托著她手心，拇指輕輕在上面抹了一下，鴉羽般的長睫遮住眼中的情緒，唇線抿著，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糟糕。
方寓寧眨了下眼，“嘶”了聲道：“你不說我都還沒發現。”
她咂了下嘴，歪著頭道：“大概是今天搬椅子，撞在桌子上弄的吧。”
沈赫行擡眸瞧她，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，半晌才道：“小心一點。”
他跟服務員要了一罐冰可樂，收著力不讓它壓到淤青，慢慢地在方寓寧手背上來回滾。
冰涼的觸感在皮膚上蔓延，順帶留下一片濕意，方寓寧撐著腦袋看沈赫行專註地替她冰敷，手上若有若無的痛感減輕不少。
過了一會兒，他們點的東西做好端上來，方寓寧先吃了點小龍蝦裏的炸土豆和黃瓜條，剛準備戴手套剝小龍蝦時，沈赫行就伸手餵給她已經剝好的蝦仁。
方寓寧仍不太習慣沈赫行的照顧，她探頭過去，小心翼翼用牙齒咬住那顆蝦仁肉。
塑料手套太容易破，沒剝幾個蝦就開始滲油，沈赫行擦幹凈手指：“還是醫用手套好用。”
方寓寧從竹簽上弄下來一塊雞翅：“那回去以後我們買一盒，以後出來吃就帶上。”
沈赫行繼續剝蝦：“家裏有。不用出來吃，下次我們買食材回去自己做。”
方寓寧奇道：“你連小龍蝦都會做啊？”
“嗯，做過幾次。”
雖然他沒說味道怎麽樣，但方寓寧覺得以他的廚藝，肯定很好吃。
吃過宵夜，沈赫行送方寓寧回學校，到了地方，方寓寧磨磨嘰嘰，不管是解安全帶還是拿書包的動作都慢極了，還時不時用餘光瞟沈赫行。
沈赫行靠在駕駛座上，清冽冷眸染上一抹微不可察的調笑，他悠悠開口：“今天怎麽了？這麽粘人。”
方寓寧楞在原地：“我？粘人？”
沈赫行也解了安全帶，拉近兩人的距離，遠處的商場大屏播放著廣告，在他們臉上映著斑斕朦朧的光暈。
方寓寧忍住了沒有後撤，她稍微擡一下頭，就撞進沈赫行的雙眼，那裏本是沈寂漆黑的一片海底，此刻卻煥發著淡淡微光。
“對你來說，表現出一副舍不得離開的樣子，就已經是粘人了。”
沈赫行垂著眼，低頭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：“去後座。”
不知過了多久，也許是十幾分鐘，或者更長，方寓寧氣喘籲籲，胸脯很明顯地起伏著，窩在沈赫行臂彎裏，不自覺地依賴。
沈赫行的手還放在她臂膀上，小幅度地來回摩挲，用相貼的肢體，細心安撫缺氧脫力的女孩。
方寓寧睜開泛紅的雙眼，目光微動，舉起那只被打青的手，軟聲道：“痛——”
沈赫行握住她的手腕，先是輕輕一吹，再是慢慢輕啄：“今天好會撒嬌。”
方寓寧抓著他前襟的手稍稍用力，她做不來撒嬌這種事，甜甜的語調和嬌軟的動作放在別的女孩子身上或許很適配，但放在她身上只會不倫不類。
她今天這麽自然，全都是因為——
她是裝的。
沈赫行那麽聰明，在看到淤青的那一刻，肯定會想是不是跟呂尚平有關，要是被他發現她根本沒換組，後續絕對會有不少麻煩。
讓重要的人因她而陷入不妙的境地是方寓寧不想看到的。
沈赫行很清楚她的性格，如果心虛的話，只會想方設法避開和手有關的話題，她反其道而行之，應該能打消一大半的疑慮。
方寓寧從他懷裏直起身：“我要回去了。”
“嗯。”
二人先後下車，方寓寧擺手道：“師兄我走啦，拜拜。”
“拜拜，”沈赫行叮囑道，“以後搬東西慢一點，別又撞到了。”
方寓寧眉眼輕松：“好，我會註意的。”
第二天查房和前一天一樣，依舊是被呂尚平罵了個狗血臨頭，因著他的大力“宣傳”，不僅新入院的患者對她態度不好，連原先住院的患者也開始對她擺臉色了。
換藥或者做心電圖的時候，明明是為了保護患者隱私才拉上的床簾，患者和家屬卻以為她不想認真工作，時不時就扒拉開床簾往裏看。
那眼神，也就比監視犯人好一點。
壓抑的工作環境令方寓寧身心俱疲，她去配藥室扔掉垃圾，出了護士站，一眼就看到站在走廊盡頭交談的霍穎和陳靖文，旁邊還站著面色不善的周思揚。
方寓寧攏了攏白大褂，本想快步離開，卻被周思揚叫住：“誒，你到五病區輪轉了啊。”
方寓寧停下腳步，盡量收斂起略有狼狽的行色，簡單回應道：“嗯。”
她的視線在三人臉上掃了一圈，出於禮貌，她先跟陳靖文打了招呼：“陳師兄好。”
陳靖文神情冷漠地“嗯”了一聲，方寓寧一楞，前些日子他對她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有所緩釋，她還以為，他對她的偏見已經沒那麽深了。
方寓寧看向周思揚，嘴唇囁嚅了下，最終還是沒有開口。
算了，別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、愛怎麽看她就怎麽看她吧，背後的指指點點與竊竊私語，還有那些鄙薄輕蔑的目光，五年前她就已經習慣了。
曾經嘗過的苦澀滋味卷土重來，一路從舌尖蔓延到舌根，方寓寧說了句“你們慢慢聊”，轉身出了病區。
隨著距離拉遠，她的肩膀漸漸垮下去，耳邊仿佛又聽見那些令她噩夢纏身的話語。
“誒你們聽說沒有？方寓寧作弊被抓住了。”
“什麽？年級第一都作弊啊？”
“切，你怎麽知道她那個年級第一不是作弊來的？”
……
來到空無一人的樓梯間，方寓寧仰頭瞇起眼睛，從窄小的窗戶望向外面的藍天。
沒關系的，反正說閑話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，你也不靠他們的喜愛生活，不是嗎？
只要你在意的人喜歡你就好。
只要……沈赫行不知道，就好。
.
“……放心，你們的簡歷我之後會給高老師看的。”陳靖文推了推眼鏡道。
周思揚連忙道：“那就麻煩陳師兄了。”
霍穎也表達了感謝，陳靖文點點頭，跟他們道了別就走。
周思揚瞥了眼霍穎：“現在就各憑本事了。”
霍穎勾起唇角“呵”了一聲，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。
周思揚被她的蔑視一激，想發怒，理智又讓他冷靜下來，譏諷道：“哎呀，這人就算再有錢又有什麽用？人家方寓寧該不理你還不是不理你。”
霍穎長得高，抱著胳膊睥睨著他：“不管怎樣，有錢人的煩惱始終要少一點，至少一雙球鞋不用買假貨。”
霍穎意味深長地上下掃了他一眼：“是吧？窮鬼？”
“你！”周思揚磨了磨牙，眼含警告，似乎想到了什麽，他又笑起來，“霍穎，你最好還是對我客氣點，我手上可是有不能放出來的東西。”
霍穎並不信他的虛張聲勢，冷笑一聲離開。
周思揚在她身後暗罵幾句，一回頭看到一個笑瞇瞇的老師，不知道站那兒看了他們多久。
老師沖他招招手，周思揚走過去，先在他工牌上瞥了眼，緊接著恭敬道：“呂老師，你叫我？”
呂尚平點頭，笑著攬他過去：“剛剛聽了陣你們說話，你們都認識方寓寧同學對吧？”
周思揚直覺有點搞頭，回答道：“對，我們以前是同學。”
呂尚平笑容更甚：“那就好，麻煩你跟我講講她？”
周思揚是個察言觀色的好手，當然看出來呂尚平想聽的不是方寓寧的好話。
他和呂尚平對視一眼，兩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，周思揚聲音輕快道：“她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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呂尚平這種級別的老油子，想要用氣勢恐嚇一個小實習生實在太容易了。
方寓寧頂著他威脅的眼神，捏緊拳頭給自己鼓勁：“呂老師，真的不能說。”
呂尚平又瞪了她半晌，怒極反笑，笑裏藏刀：“行，好樣的，好樣的，我希望你以後別後悔。”
他離開以後，方寓寧長長喘了口氣，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，她心中仿佛有塊大石落地，可隨即又升上一陣濃濃的擔憂。
未來這一周的日子，想來不會很好過。
事實如方寓寧所料，第二天查房，每查一個病人，呂尚平都會提一個刁鉆古怪的問題讓她回答，只要她答不上來，呂尚平就開始罵人。
“笨死了，比豬還笨！這麽簡單的知識點都不知道，真不知道你在學校的考試是怎麽通過的！”
“你這種人還當個屁的醫生！別以後上臨床把病人給治死了！到時候病人醫鬧，第一個砍的就是你！”
“你們看看，你們看看，就這種樣子的學生，以後她給你們看病你們放心嗎？我就不明白了我們江醫大已經落魄到這種程度了？連你這種人都收！”
……
十幾分鐘的查房，光罵人就罵了十分鐘，病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寓寧身上，有鄙夷，有輕視，有嫌棄，每一秒都像在對她進行一場剜肉刮骨的淩遲。
呂尚平的手段遠不止於此，今天是他們組的手術日，他把方寓寧一起叫去上手術，一臺接著一臺，其他人倒是打車輪戰輪流上臺，就她一個人從頭站到尾，兩點鐘才放她去吃午飯。
這個點就剩些冷湯冷菜，方寓寧怕呂尚平發難，不敢花時間點外賣，隨便胡亂吃了點又趕回手術室，然後又被罵吃個飯還磨磨蹭蹭的。
她能幹的活也不多，就吸引和拉鉤，一個沒做好，就被呂尚平用器械打手背，本來就是皮薄肉少的地方，被他不留餘力地用金屬器械一敲，疼得她下唇都快咬破了。
晚上九點半他們才下班，回寢室的路上披星戴月，方寓寧全身上下到處都在痛，她點開微信聊天小窗，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午。
方寓寧：師兄，今天我要跟組上手術，可能不能去你那兒工作了。
沈赫行：沒事，你換去其他組了嗎？
方寓寧：換了。
沈赫行：那就好，我先去工作了，有什麽事情記得跟我說，別不好意思。
方寓寧：知道啦。
看著這幾行字，方寓寧的內心五味雜陳，其中難過最甚，她好想告訴沈赫行，她其實換組沒成功，她今天在呂尚平手底下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但是，她不想給沈赫行添麻煩。
他拜托教秘幫忙已經是欠了人情，呂尚平人品低劣又斤斤計較，兩人本來就是仇人，再正面交鋒對沈赫行沒好處。
方寓寧嘆聲氣，正欲進底下通道，沈赫行的電話就打了過來：“師妹，下班了嗎？”
他嗓音低磁，透著溫柔和關心，方寓寧眼淚差點掉下來，她趕緊仰頭憋回去：“嗯，下了，馬上出醫院。”
“正好，我剛上車，”沈赫行那邊傳來關車門的聲音，“要不要跟我去吃個宵夜？”
方寓寧立刻答應，雖然她現在情緒不太好，但她太想見到沈赫行、太貪戀在他身邊得到的那份放松和從容了。
她也不需要沈赫行說什麽話來安慰她，他只要，稍微抱一抱她就足夠了。
她三步並兩步跑到醫院大門口，很快沈赫行的車就開出來，在被車燈暖光照到的那一刻，方寓寧因為緊張繃了一天的肩頸終於放松下來。
車在她面前停下，方寓寧不自覺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，開門上車，系安全帶時沈赫行問：“想吃什麽？小龍蝦可以嗎？現在正是季節，再過一段時間就不好吃了。”
方寓寧沖他點頭：“好，今年還沒吃過呢。”
沈赫行開車帶她去了一家開在小巷子的店，除了小龍蝦，他們還點了烤串。
遞菜單給服務員時，沈赫行眼神一頓：“你手怎麽了？”
“嗯？”方寓寧一看，心道不好，下班的時候太累沒註意，右手手背上居然出現好大一塊淤青。
沈赫行托著她手心，拇指輕輕在上面抹了一下，鴉羽般的長睫遮住眼中的情緒，唇線抿著，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糟糕。
方寓寧眨了下眼，“嘶”了聲道：“你不說我都還沒發現。”
她咂了下嘴，歪著頭道：“大概是今天搬椅子，撞在桌子上弄的吧。”
沈赫行擡眸瞧她，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，半晌才道：“小心一點。”
他跟服務員要了一罐冰可樂，收著力不讓它壓到淤青，慢慢地在方寓寧手背上來回滾。
冰涼的觸感在皮膚上蔓延，順帶留下一片濕意，方寓寧撐著腦袋看沈赫行專註地替她冰敷，手上若有若無的痛感減輕不少。
過了一會兒，他們點的東西做好端上來，方寓寧先吃了點小龍蝦裏的炸土豆和黃瓜條，剛準備戴手套剝小龍蝦時，沈赫行就伸手餵給她已經剝好的蝦仁。
方寓寧仍不太習慣沈赫行的照顧，她探頭過去，小心翼翼用牙齒咬住那顆蝦仁肉。
塑料手套太容易破，沒剝幾個蝦就開始滲油，沈赫行擦幹凈手指：“還是醫用手套好用。”
方寓寧從竹簽上弄下來一塊雞翅：“那回去以後我們買一盒，以後出來吃就帶上。”
沈赫行繼續剝蝦：“家裏有。不用出來吃，下次我們買食材回去自己做。”
方寓寧奇道：“你連小龍蝦都會做啊？”
“嗯，做過幾次。”
雖然他沒說味道怎麽樣，但方寓寧覺得以他的廚藝，肯定很好吃。
吃過宵夜，沈赫行送方寓寧回學校，到了地方，方寓寧磨磨嘰嘰，不管是解安全帶還是拿書包的動作都慢極了，還時不時用餘光瞟沈赫行。
沈赫行靠在駕駛座上，清冽冷眸染上一抹微不可察的調笑，他悠悠開口：“今天怎麽了？這麽粘人。”
方寓寧楞在原地：“我？粘人？”
沈赫行也解了安全帶，拉近兩人的距離，遠處的商場大屏播放著廣告，在他們臉上映著斑斕朦朧的光暈。
方寓寧忍住了沒有後撤，她稍微擡一下頭，就撞進沈赫行的雙眼，那裏本是沈寂漆黑的一片海底，此刻卻煥發著淡淡微光。
“對你來說，表現出一副舍不得離開的樣子，就已經是粘人了。”
沈赫行垂著眼，低頭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：“去後座。”
不知過了多久，也許是十幾分鐘，或者更長，方寓寧氣喘籲籲，胸脯很明顯地起伏著，窩在沈赫行臂彎裏，不自覺地依賴。
沈赫行的手還放在她臂膀上，小幅度地來回摩挲，用相貼的肢體，細心安撫缺氧脫力的女孩。
方寓寧睜開泛紅的雙眼，目光微動，舉起那只被打青的手，軟聲道：“痛——”
沈赫行握住她的手腕，先是輕輕一吹，再是慢慢輕啄：“今天好會撒嬌。”
方寓寧抓著他前襟的手稍稍用力，她做不來撒嬌這種事，甜甜的語調和嬌軟的動作放在別的女孩子身上或許很適配，但放在她身上只會不倫不類。
她今天這麽自然，全都是因為——
她是裝的。
沈赫行那麽聰明，在看到淤青的那一刻，肯定會想是不是跟呂尚平有關，要是被他發現她根本沒換組，後續絕對會有不少麻煩。
讓重要的人因她而陷入不妙的境地是方寓寧不想看到的。
沈赫行很清楚她的性格，如果心虛的話，只會想方設法避開和手有關的話題，她反其道而行之，應該能打消一大半的疑慮。
方寓寧從他懷裏直起身：“我要回去了。”
“嗯。”
二人先後下車，方寓寧擺手道：“師兄我走啦，拜拜。”
“拜拜，”沈赫行叮囑道，“以後搬東西慢一點，別又撞到了。”
方寓寧眉眼輕松：“好，我會註意的。”
第二天查房和前一天一樣，依舊是被呂尚平罵了個狗血臨頭，因著他的大力“宣傳”，不僅新入院的患者對她態度不好，連原先住院的患者也開始對她擺臉色了。
換藥或者做心電圖的時候，明明是為了保護患者隱私才拉上的床簾，患者和家屬卻以為她不想認真工作，時不時就扒拉開床簾往裏看。
那眼神，也就比監視犯人好一點。
壓抑的工作環境令方寓寧身心俱疲，她去配藥室扔掉垃圾，出了護士站，一眼就看到站在走廊盡頭交談的霍穎和陳靖文，旁邊還站著面色不善的周思揚。
方寓寧攏了攏白大褂，本想快步離開，卻被周思揚叫住：“誒，你到五病區輪轉了啊。”
方寓寧停下腳步，盡量收斂起略有狼狽的行色，簡單回應道：“嗯。”
她的視線在三人臉上掃了一圈，出於禮貌，她先跟陳靖文打了招呼：“陳師兄好。”
陳靖文神情冷漠地“嗯”了一聲，方寓寧一楞，前些日子他對她無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有所緩釋，她還以為，他對她的偏見已經沒那麽深了。
方寓寧看向周思揚，嘴唇囁嚅了下，最終還是沒有開口。
算了，別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、愛怎麽看她就怎麽看她吧，背後的指指點點與竊竊私語，還有那些鄙薄輕蔑的目光，五年前她就已經習慣了。
曾經嘗過的苦澀滋味卷土重來，一路從舌尖蔓延到舌根，方寓寧說了句“你們慢慢聊”，轉身出了病區。
隨著距離拉遠，她的肩膀漸漸垮下去，耳邊仿佛又聽見那些令她噩夢纏身的話語。
“誒你們聽說沒有？方寓寧作弊被抓住了。”
“什麽？年級第一都作弊啊？”
“切，你怎麽知道她那個年級第一不是作弊來的？”
……
來到空無一人的樓梯間，方寓寧仰頭瞇起眼睛，從窄小的窗戶望向外面的藍天。
沒關系的，反正說閑話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，你也不靠他們的喜愛生活，不是嗎？
只要你在意的人喜歡你就好。
只要……沈赫行不知道，就好。
.
“……放心，你們的簡歷我之後會給高老師看的。”陳靖文推了推眼鏡道。
周思揚連忙道：“那就麻煩陳師兄了。”
霍穎也表達了感謝，陳靖文點點頭，跟他們道了別就走。
周思揚瞥了眼霍穎：“現在就各憑本事了。”
霍穎勾起唇角“呵”了一聲，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。
周思揚被她的蔑視一激，想發怒，理智又讓他冷靜下來，譏諷道：“哎呀，這人就算再有錢又有什麽用？人家方寓寧該不理你還不是不理你。”
霍穎長得高，抱著胳膊睥睨著他：“不管怎樣，有錢人的煩惱始終要少一點，至少一雙球鞋不用買假貨。”
霍穎意味深長地上下掃了他一眼：“是吧？窮鬼？”
“你！”周思揚磨了磨牙，眼含警告，似乎想到了什麽，他又笑起來，“霍穎，你最好還是對我客氣點，我手上可是有不能放出來的東西。”
霍穎並不信他的虛張聲勢，冷笑一聲離開。
周思揚在她身後暗罵幾句，一回頭看到一個笑瞇瞇的老師，不知道站那兒看了他們多久。
老師沖他招招手，周思揚走過去，先在他工牌上瞥了眼，緊接著恭敬道：“呂老師，你叫我？”
呂尚平點頭，笑著攬他過去：“剛剛聽了陣你們說話，你們都認識方寓寧同學對吧？”
周思揚直覺有點搞頭，回答道：“對，我們以前是同學。”
呂尚平笑容更甚：“那就好，麻煩你跟我講講她？”
周思揚是個察言觀色的好手，當然看出來呂尚平想聽的不是方寓寧的好話。
他和呂尚平對視一眼，兩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，周思揚聲音輕快道：“她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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